评论文章
纪念文章
访谈整理
壁画保护
观后感言
作品赏析

      曦光从武夷山北的岩壑峡中把嫩绿的毛竹映衬得无比娇嫩,慧宛村头的一树老梅枕着流香涧的涓涓细流,伴随着鸟鸣的叽喳,一个瘦长的身影从山中走来,及近,飘拂的美髯、炯炯的目光、一身的布衣,简直是仙风道骨、不食烟火的洒脱气度,曾锦德!这就是张晓寒先生的得意门生曾锦德!1980年的那个夏天,印记着我初次见到曾锦德的那一幕,虽说是擦肩而过,然而其情景至今犹在眼前。

      那时,我还在福建工艺美术学校就读,从师友处就得知晓寒老师最得意的门生是曾锦德,他的名字可以说是如雷灌耳,令我仰慕不已。五十年代末,他从惠安来厦门就读厦门工艺美术学院时,就已经是品学兼优才华横溢,其山水、花鸟、人物无所不精,深得学校老师们的青睐,他与晓寒老师情同父子,简直可以说是晓寒老师家中的一员。1963年,他毕业后遵循晓寒老师的嘱咐,只身远赴德化山区,从事陶瓷设计工作,一呆就是一辈子!生儿育女,长伴戴云、九仙;安贫乐道,为福建的陶瓷事业默默奉献着其聪明才智和青春年华!其所设计的陶瓷用具曾为北京人民大会堂、钓鱼台国宾馆所指定,并作为国家礼品赠送与美国前总统里根先生,为福建的工艺美术赢得了荣誉。
      锦德兄长期居住在德化山区,得九仙、戴云之熏陶。放浪形骸,山野之气日渐,其为人之秉性逾见纯真,传统文化的蒙养,完善其刚正不阿、淡泊明志的品格。据说文革中,做为鸡山草堂的门生,学校的造反派曾发函勒令其返校揭发晓寒老师的所谓罪行,然而他反而来信赞扬晓寒老师的师表风范,并让老师的儿子到德化避难,其品格由此可见一斑!文革后,晓寒老师重获自由,第一次出门,即是奔赴德化看望锦德兄,并相携畅游戴云山、九仙山,夜阑把酒,挥毫濡墨,留下了一段佳话。
      后来,我跟随晓寒老师学画,在鸡山草堂中,也数次见到从德化专程前来看望老师的他,一捆山笋、两瓶高粱,与老师作彻夜长谈,有时还带来其山水画作请教于老师,我见其画作姿意挥洒、狂野不羁,山野之气扑面而来,其至诚至坦的心性跃然纸上,只是我作为一个小字辈,没有和他有过太多的交谈。在晓寒老师因病住院期间,他曾前来探望,在鼓浪屿第二医院的天台上,我还帮其与晓寒老师拍了一张合影,这是他与晓寒老师的最后一次见面!时在1986年的5月。
      我和锦德以师兄弟相称,我知道其好酒成性,无酒不以为餐。我也是酒人一个,所以我和他有着共同的嗜好,深切体会到酒后的真性情。他在德化,独来独往,其率意的个性还真让人捉摸不透!记得晓寒老师去世当天,我即拍电报告知他,期盼着他能前来见老师最后一面,为老师送行!可是,他竟然没来!这件事让我长时间的耿耿于怀,后来他对我说:“老师病重时,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?等到他死了才通知我,你们对我太不公平!我想见到的老师是活生生的啊!”他虽然这么说,然而,我还是无法原谅他,也不想去理解他。1993年夏,我筹备南普陀寺慈善基金会法物流通处工作时,特地赴德化选购佛像。那天,在他的家中,我赫然看到其客厅正中,供着晓寒老师的遗像,他告诉我,他每天都为老师上香,饮酒时,都要先为老师斟上……。我们俩当时都情不自禁,只有默默地相对着!那天,我们喝了很多酒,说了很多话,我发觉,顷刻之间,我理解了他,也释怀了。
      他的家,墙上涂满了字和画,那都是他酒后的杰作,其内容有对老师的倾诉和怀念,有诗词、有对人生的感悟,还有些对艺术独到见解的只言片语,也有高风亮节的松树,人淡如菊的菊花,墙脚边,摆列着他从各处搜集到的石雕、古陶瓷、古砚台,他还特地从中挑选了一方银带歙砚赠送给我,希望我这个小师弟好好作画,不负先师的期望,令我惭愧不已。
      1998年,在先师晓寒先生去世十周年之际,我们策划成立了厦门市张晓寒美术研究会,他虽然身在德化,然而却为研究会的生存和发展出谋献策,多方奔走,并起草了关于设立张晓寒旧居纪念馆的倡仪书。他曾经给我看过他写的怀念先师晓寒先生的文章,与其说是文章,不如说是不成篇幅的支离短句,那是一篇“晓寒留下一片云”的感叹,字里行间,情感交织,催人泪下。其狂怪酒人的至情至性,流露无遗!
      锦德兄的修养很全面,涉及面也很广,从文学、诗词、考古、工艺美术、美学、画史、画论到儒、道、释、哲学,我认为,他的骨子里具有很强烈的传统文人气质,对酒当歌,把酒作为其艺术创作的催化剂。他推崇徐渭、石涛、八大、石溪、黄宾虹,并博取众长,不为哪家规矩所左右,他的艺术创作是随机性的,是坦诚相见的心性流露和感情渲泻,更贴切地说,是具备了佛眼禅机,不为艺术而艺术,而是为心性而艺术。所以,他的画面所呈现的是具有很强的跳跃性和不可言语性的笔墨符号,是必须用心去感悟的纯净意象。他非常关注现实生活中的群体与个体的切身体验,着重群体的喜怒哀乐在心中意象的再现,数十年的人生坎坷阅历,锤炼并造就了他的艺术面貌。他时常沉浸在酒后的艺术创作状态中,可以说是到了如痴似醉的颠狂状态。前有徐渭,近有石鲁,我感觉到,他们是何等的相似!锦德兄的画,有时是反复题跋,历经数年,有警句,有诗词,有白文,有画理画论,也有对现实生活状态的感悟,这些题款字体不一,交织在一起,看似杂乱无章,却是文人艺术家胸中块垒的倾吐!看似涂鸦,却蕴涵着极其深厚的传统功力和传统文化内涵。“大音无声,大象无形”锦德兄的画,看似披头散发,然而却孕育着人性的真、善、美!常言道,狂怪求理,这一理字,我认为应是纯朴自性的诠释。
      锦德兄历经着生活的磨难,几十年患病的妻子需要他的呵护照料,痛失爱子的打击、生活的困苦……,然而,他承受了,他没有任何的外求,没有物质生活的奢望,他依然自信而乐观,他的豁达,造就了他的艺术!他虽然重病在身,然而却还是仙风道骨,与我在武夷山中所见到的他,并没有什么分别,清瞿、健谈、澄心、证道、还有那依然如故的美髯!

     二零零六年三月十四日凌晨于厦门辛缘书屋

曾 锦 德 艺 术 馆